於是,離開很簡單。


月光流著,他突然抬起頭望著秋了的黑暗,卻不知道自己在看著什麼。
流洩的一地乳白,遍地都是銀輝,
而他的刀劍依舊閃耀的冥亮,灼痛了他的眼,頰上的痕跡開始燃燒成火焰。
褫盡鞋襪,他望見自己的影子一向匆忙,蒼茫的手跌落滿腔的悲聲。

托著缽,他決定雲遊。
雲遊可以不必決定去向,可以不必有決定,
他掂起雲履,聽見前峰圮廢的廟宇,有荒涼的嗚咽。
旅人是沒有方向的,揭開眼簾也不一定可以看見事實與未來,
那又何必睜眼?
他笑出來,然後笑聲在百轉千迴的峰間與眉間轉釀成突兀的回音。

離開的確很簡單。
只要能夠踏出第一個步履,那麼接下來的幾步也不會太困難了。
所以他一向習慣離開,從過去到現在,甚至於未來,
他似乎從來很少在為誰等待。
長空下有寂寥,流浪的感觸讓他忘記了四月的味道,
如果他是書,也絕對是索然無味的吧。
記憶一在地抽長卻使用他和她的血液去涵養,他想自己實在是罪人,
即使是翻到最後的扉頁卻也只賸暗澹的時日與黑血,大不了還有她的淚水罷了。
不過就是淚水啊。

他有自己的故事,來自往歲的過去,他開始翻閱自己的記憶。
人類吶,不也只是那幾十春夏與秋冬麼?
他的聲音已經死去,書上的標題已經脫了釉,而他的書葉不也是殘破不堪了,
疊垛而起的宮牆,到底能抵擋多久風雨的不羈?
「吶,你到底為什麼而來到世界上的啊?」
他一怔因為聽到不明的聲音。
應該是來償債的吧,或許是為了償前世的債。
「你又豈知前世有債?前世有債為何不前世償完?
前世有債,難道今生就無債麼?你有何能耐去償前世今生的債?」
一貫的沉默迭掛著一串串的黃花與紙錢,他沉默又沉默,想到黃花是紙錢編織的。
「你為什麼離開?而你又為了什麼留下?」

離別的日子總多流雲。
那一段久久的沉寂,旋為咒語。
月明星稀,明日會是個好天氣,他想。
握起利器輕扣如鐘,他踏出足坁下好多的名字,
托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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