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 β（休止）

看完了這麼久，還是來聊一下這一部各地評價極高的電影。至於為什麼說他評價極高？那是因為我走遍電影版和查詢了一堆Yahoo，看到對於「王的男人」的影評都是相當正面而高分的，偶有較低評價的感想則散落於部份Blog。


提到「王的男人」，這麼一個戲子的故事，也就想到了另外兩部也是戲子衍伸而出的同志電影──「霸王別姬」和「夜奔」。

在看完「王的男人」後，我將「霸王別姬」拿出來重新溫習了一下，重新再溫習一次張國榮如火純青的演技，再為程蝶衣的癡狂撼動不已。「夜奔」也是六年前的舊片了，手上沒有片子沒辦法重看一次，有點可惜。且不提「霸王別姬」，「夜奔」堪稱是我看過所有同志電影中哭得最慘的一部了。後來好一陣子，只要聽到主題曲「夜」就可以牽動我的情緒，一直猛掉淚。

由「夜奔」、「霸王別姬」這兩部既講戲子又講同性之愛的電影觀賞完後再來看「王的男人」，「王的男人」的分數硬生生被我扣了不少分數。

若說「霸王別姬」是劇本，「夜奔」是詩，「王的男人」整體呈現給我的感覺就宛如一幅風景畫，導演手法細膩美麗，但是說故事的能力卻不夠有力。這麼說好了，「王的男人」拍得很好，可是故事卻八股老套、創意低落，類似的劇情在許多BL小說漫畫中都很常見。在觀賞完「王的男人」後，老實說還滿失落的。

「王的男人」中沒有細細鋪陳孔吉和張生之間的愛情，而是直接從逃亡和師兄弟之間的日常交往來敘述兩人之間深刻的感情，相較於「霸王別姬」中緩緩推進的感情堆積，就顯得有些突兀。而這份突兀又不如「夜奔」中一觸即發的愛情令人震撼，而「夜奔」中使用大量獨白，當中有一段對話：


英兒：「我始終想知道，當你眼睛觸到了林沖那一剎那，你究竟看到什麼？」
少東：「我不是看，我是聽！我對聲音極其敏感，一開始，我被那唱腔驚駭，我問那聲音從哪裡來？他離我那麼遠，聲音卻可以像一跟鐵錐子直進我心裏！－－我不知道他在唱什麼？可是我竟能聽到他胸中那種抑鬱和悲憤！那是千軍萬馬化作一滴男兒淚，那是暗夜孤身被棄在荒野的悲涼－－我能懂！空蕩蕩的台上連一塊簡陋的布景都沒有！但那是一個世界。隨著他的肢體、他的眼神，我像被催眠一樣接受他給我的想像，山路、廟門，月冷星稀的寒夜，他只一心要逃－－」


這一段對話加上演員間張力十足的對戲，就足以說服觀眾少東和林沖兩個人之間的愛情是從何處一觸即發，以及林沖這個人的特殊存在價值。之所以說「夜奔」像詩，編劇利用對白手法來呈現故事中細膩而猛烈的感情是為主要原因。「霸王別姬」則是完全利用幾乎飽和的感情推砌，將程蝶衣對段小樓的執著一層一層往上堆積，直到整個樓垮了、愛情毀滅了，再一次用結局的自殺重重地撞擊了觀眾的心臟。「夜奔」中講的是一次的事件，雖然最後時間有拉長，但是事實上要講的還是主要在於少東和林沖之間摩擦的瞬間火花，他們的愛情其實只停留在最後一刻：「那個大雪的夜晚 ，當我一個背轉身，我和林沖，既是生離，也是死別了。」最終再以林沖的骨灰做一個最後的交代。「霸王別姬」則是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累積，述說長長的時代中程蝶衣的愛情；陳凱歌雖然滿腦子都是他的革命，不過在革命上的拿捏還算準確，雖有人批評「霸王別姬」被陳凱歌拍得糊焦了，但是我以為那在張國榮令人驚心的演技之下並無傷大雅。

「王的男人」較偏向「夜奔」的導演手法，短短時間內貫串「入宮」這個事件主軸，可是導演想表達的主題我卻覺得太過模糊。我甚至以為「王的男人」講的不是同性之愛。不可否認導演手法確實細膩，孔吉和張生之間慢火頓熬的愛情可以藉由一些小小的接觸中看出來，例如夜裡拉被、張生憤怒大砍道具、張生錯身而過孔吉握住他的手……等，不過誠如上文所寫，這些小場景都顯得太過老生常談了，導演或許可以再加上別出心裁的小動作才加深兩人間的羈絆，像是以「繩索」當作意象這一點就相當不錯，或許可以說，「繩索」就是張生、孔吉兩人間的愛情中心思想了。此外，孔吉為皇上搬演掌中戲一景也是整部電影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不提孔吉自殺這點略顯狗血，導演用孔吉掌中戲來演出戲中戲來呼應之前戲子們在皇上面前大演戲中戲，藉由孔吉淚眼濛濛地傾訴自己對師兄的歉意和情意，實在教人稱許。

但是，孔吉和張生的愛情並沒有太大量的著墨，更讓人細細牽動的竟是燕山君的強烈孤獨感。相較於孔吉、張生的愛情，我知道他們兩人相愛，可是帶給我的震撼和印象卻不夠深刻，而燕山君的幼稚、暴虐、孤獨、寂寞、任性，倒是一覽無遺。尤其是最後燕山君鑽入綠水裙底一幕，更是充分表現出了燕山君挫敗而渴求寵愛的心情。但是如果要說，「王的男人」重點是在燕山君，那又顯得不足了，重心失調。「王的男人」又名「王與戲子」，要呈現的或許其實是燕山君與長生的對比，來彰顯燕山君這個男人。孔吉在戲中的存在很重要，可是又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燕山君的複雜性比孔吉、張生都要來得深，然而卻還不足以讓人可以很深入地去碰觸到王的內心深處。導演什麼都碰到了一點點，同性之愛、燕山君的內心、政治、王臣的相處、市井戲子的生活，可是卻什麼都只有一點點，尚不到穿透人心的地步。

韓國古代的戲子生活，不知道就是這麼著了，還是導演沒呈現出來，總覺得很疏遠，不如「霸王別姬」中穿插全場的崑曲一般，璀璨而點綴全劇，具有不可抹滅、舉足輕重的地位。「王的男人」中粗俗的戲子文化也就如孔吉一般，很重要，可是卻又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

說到演員的表現，李準基的古裝扮相的確漂亮，看起來十分女性化，但是他演出來的孔吉卻又很Man，和張國榮的程蝶衣式的陰柔純熟大不相同。至今我仍然對「霸王別姬」中程四爺對程蝶衣的形容難以忘懷。他說：「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此境非你莫屬。」李準基的演技在「王的男人」中已經是屬相當精準了，青澀而單純，但仍期許未來有天可以到達張國榮這樣一笑一啼皆足以牽動人心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