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地感到很焦躁。

日本的空氣呼吸起來沒有樹林的清新,走在街道上風吹來也沒有炭燒咖啡的香味,更沒有葡萄美酒視覺、嗅覺更兼味覺的享受。然而重新踏上故鄉的腳印卻比在德國時候要來得沉穩,當他站在機場的土地上看見日本的陽光時,事實上他是相當喜悅的。

可是這份喜悅只持續到他到達合宿場地,接著就被馬不停蹄的行程給塞滿了他原先預定的計畫,同時也讓他的好心情嘎然而止,逐漸地轉向敗壞的指數攀高,他的表情依舊冷漠,而能夠瞬間看出他正在不高興的人,也不在。

這使得他的心情更加焦躁惡劣。

「部長!這樣真的好嗎?」桃城一手揣著龍馬的脖子,一邊愕然發問。

「放開我!」龍馬齜牙咧嘴地一拳捶向桃城的腹部,得意洋洋看到親愛的學長鬆開手捧著肚子跳腳,髮稍點染的透明汗珠灑撥在四周,成就感十足地抬起頭,彎起右側的唇角,整整帽沿:「你還差得遠呢。」

他盤著胸口,轉頭看向他校的幾位組員:「對我的實力有疑問的現在可以向我提出挑戰了。」

第一個上場的是城成湘南的隊長梶本。

他知道他。

拿起球拍,站定半面球場的底線,低手發球。

在與青學的比賽中擔任單打一的梶本並沒有機會上場,而不二也沒有上場。

第三次黃色的網球飛回自己的領域,面對這樣的境況,他突然失去耐心,狠狠地把球打至角落,不意外看見梶本驚訝佩服的神情;這是他所預期的,但卻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個容顏。

看著第二位踏上挑戰球場的人,他歎口氣,開始懷疑自己答應龍崎教練特意回日本來究竟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事實上他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過,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就撘上飛機了,他幾乎無法置信那樣雀躍的心情。

「咚」,GAME SET,OWN BY手塚。

然後,又一個挑戰者。

合宿的地點他滯留未過三小時,而他所期待見到的,只出現在數十人充塞的小型會議廳中,他甚至來不及和他說句話,在掌聲熱烈下,匆忙間他就被簇擁至球場,眼睜睜看著那個完美無暇的笑容當著自己的面甩頭而去。

多年的感情,使他確知了一件事實,即使那張笑顏沒有任何一絲的改變,自己的漠然沒有一絲的破綻。

可是他確實正在頭痛,在剛剛的推測後;攢著眉心他揮動球拍,連自己也沒注意到比平常多使上了三分的力氣,心情更加崩毀了剩餘的三分之一用來偽裝的親和力。他聽見球場邊大石的冷汗涔涔,至少有一個人發覺他的壞心情了,這是好事。

「GAME SET,OWN BY手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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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

跨開急切的腿,他搭上前方纖細人影的右肩,成功地讓對方停下急匆匆的腳步,可是對方固執地怎麼樣都不肯回頭,過分親切也過分疏遠的聲音透過抖動的聲帶傳達到他搭上的手中,掌心的熱度上揚了幾度。

「手塚部長,歡迎你回來。」

寒喧完畢,穠鲜合度的長腿再度邁出。

「不二。」這次的呼喚帶有著顯而易見的嘆息。面對這樣瘦弱的肩膀,他曾經貪婪地在夢中擁抱過不下數十次,然而如今近在咫尺,連茶色頭髮被風帶起的香味他都可以隨著呼吸接受到,卻被對方渾身的疏離所隔絕。

歡迎會、練習、開會、比賽,直至夜深人靜,他總算才找到自己的空間。他是故意等在不二必經回房的路線上。

沉默的背影持續拒絕給予任何的信息。

「你生氣了。」

「我沒有。」迅速而果決的回答,幾乎與他的尾音同落。

「你生氣了。」手臂環住情人的肩膀,將他抱著滿懷,鼻端湊上馨香的髮根,熟悉而久違的觸感讓他微微感嘆,這幾個月來他究竟是如何虛度。德國房間內的桌上電腦,信箱一打開滿滿來自同一個位址的問候,那是他特別給予不二的獨一無二的信箱;他每天在復健與思念中循環,他還以為這樣對自己已然足夠。

但是他不能不承認,如今擁抱在懷中的真實感,呼吸、體溫、心跳、脈搏,比一切都要來得重要而貼近,連不二的微笑也自虛幻變得真實。

原來他竟是如此思念著這樣軟綿的軀體。

茶色髮絲的主人低下頭,不發一語,纖長的手指悄悄扣住了擁抱自己雙肩的手臂。沉默地站了三分鐘後,低低的聲音才傳來:「你什麼時候要回去?」

「是離開,不是回去;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的歸處。」他偷偷拉起笑容,糾正了情人的說法。「我只待個十幾天,選拔一結束我就要離開了。」

這麼快?不二眨眨酸澀的眼睛,咬住內側的嘴唇。

「我今天一直找不到你。」他微歎,加緊擁抱的力道。

「部長事務繁忙,自然找不到我。」幾不可聞地嘟起了嘴;想到就有氣,懲罰似地指尖捏捏胸前的手臂。「偷偷的回來日本不告訴任何人,一回來就受到熱烈歡迎,歡迎會上還有人唱歌為你洗塵,真是受歡迎。」哼。

那樣盛大的歡迎,事實上他也出乎意料。「歡迎會上我只看到一個人抽桌巾的表演,很厲害啊。」

水嫩的臉頰紅了紅。他只是氣,所以隨便找個無趣又可有可無的表演,他表演的時候他很滿意地看到不少人錯愕掉下巴的表情;青學首屈一指的天才表演抽桌巾?這比見到大石和菊丸利用雙簧公然調情的舉動還要教人訝然。

「為什麼躲我?」

「為什麼回來不告訴我?」發現自己竟是後知後覺地與眾人得知手塚回來的消息,心頭難免梗著無法順暢的淤塞。手塚去德的幾個月他們天天以電子郵件通信,而他要回來日本的訊息卻噤口不言,他很不喜歡、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所以你生氣了?」收到龍崎教練的通知,他以最快速度訂到機票回到日本,立刻到達合宿地點,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只是因為太想他?彎下頸子,他磨娑著不二的臉頰,沒有掩飾自己的苦笑。「所以你坐視比賽的發生,饒有興味的看著真田和跡部的比賽而未加阻止?也情願悶聲不吭地不宣示自己的主權所有?」

心虛了一下。手塚前額的瀏海扎得他臉發癢。他確實是眼睜睜地讓事情發生,即使不二周助半公開是手塚國光的情人,可是這並不代表可以杜絕對自己、對手塚的追求者,只是通常自己的追求者多半還沒開始第一步就被手塚的眼神給攔殺半路。

手塚的佔有慾比較起自己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看比賽,很有趣。」微笑攀上,他笑得很獨特的壞心眼。長捲的睫毛劃啊劃,半掩去夜裡依舊清晰的冰藍色眸子,手塚的一吐一息全掃在自己的臉上,相濡以沫的親密感讓錯亂的心跳聲鼓動得更不容忽略。

手塚在黑暗中微笑,吻了吻不二的頰。闊別數個月,默契未離。

「聽越前說你今天有比賽,你的左手還好嗎?」要馴服個性迥異且獨立的幾個他校選手,想必不是易事。

「不好。」施力輕撫不二柔軟的髮絲,手塚難得語氣含怨。「一分鐘沒有抱到你,它一分鐘在痛。」他沒有說謊,今天看見不二好幾次對他的忽視和咫尺天涯的距離,左肩總是會傳來電流般的抽痛,徹底蹂躪了自己身為青學帝王的風度。

會心一笑,不二的笑容乍然溫柔。

「周助。」

「嗯。」

「我很想你。」

「嗯。」而他,也何嘗不曾想他。

右手攀過不二的臉轉向自己,手塚輕輕含住鮮紅而美麗的唇瓣,再為如此甜美的契合度而感嘆不已。





「國光……」

「嗯?」

「你的手……在走廊上不太適合……」欲言又止,不二迷濛飽含水氣的眼眸微透露出警告。

「嗯──」青學帝王一邊深吻淺嚐著自己情人的雙唇,一邊泛出不懷好意的微笑。「那我們回房間。」

說完,一掌抱起不二對他而言輕若鴻毛的身軀,將情人的驚呼吻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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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菊丸一蹦一蹦地跳至他跟前。「不二呢?我聽阿乾說,他今天沒有來練習耶。」

其餘校隊隊員跟著憂心忡忡地點頭。經過大石小雞媽媽似的自言自語解釋昨日的危機,所有隊員終於了解乾說的昨天不二微笑角度比平常上揚了二點三度的意涵,連帶桃城和龍馬連連哀呼不可思議的練習量問題終於出在哪。

「他昨晚沒什麼睡,讓他睡一下。」帶上護腕,手塚漫不經心地回答。

「哦。」

一哄而散。

留下石化的他校隊員面面相覷,尷尬地對望。

「切原,你懂他們的意思嗎?」

惟一悠然自得的切原持續他的柔軟操:「知道啊,每次幸村部長沒來的時候,真田副部長也是這樣回答我們的。」

冷汗滑下神尾的額間,僵硬地幫切原彎下他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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