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台南的感情很深。
 
那種感情近似於女兒對父親的孺慕、兒子對母親的迷戀。在台北羈旅一年,最大的印象停留在從電腦桌窗邊望出去的鐵窗景色。為了省錢,加上不喜歡台北喧攘的噪音騷擾,我能待在家中就待在家中,也因此對於台北的回憶始終離不開白鐵色的鐵窗竿子,冷冷漠漠、莫怪忽我對台北難以多投入感情。
 
一個人住,所以屬於自己的時間也多了;扣除掉張羅食物以及思考晚餐的時間,我看書的機會也增多了。於是和台北的友人約好時間,一塊兒去了號稱台灣最大的誠品書店。
 
去了三間不同的誠品,徒留下來的思緒烙印卻是人。台北的誠品很大,光線明亮,大得就像是一間百貨公司似的。會去誠品,當然貪的是免費的書籍可以閱讀,能多看完幾本就賺到幾本,除了一次折服在宮部美幸作品的折扣之下,我從來不曾在誠品買過書。然而即使為書而去,讀進多少卻不敢頷首肯定。台北的誠品書店予我的感受很有趣,偌大的空間充斥寂寥,我卻還是就中讀取到擁擠感。
 
還在台南時,我很喜歡和友人約了去東方巨人那的誠品書店。我幾乎不曉得我究竟是貪戀那份悠閒的時光逆旅,還真是為了看書了。地下一樓是書店,一樓的路邊有一間小小的茶鋪,於是我與友人常在遮洋傘的座位下啜飲牛奶泡製的奶茶,舒舒筋骨,等著再回去燈光幽黃的地下書店。其實東方巨人的誠品不大,小型舞台前擱置了數十張椅子供人休息閱讀。偏偏我與友人就是不愛平直地看書,總是要跑到武俠小說書櫃旁,兩層書櫃中的通道,一屁股穩當坐下,屈膝看書。
 
有次明明有椅子可以讓我們坐著,友人仍舊拉著我到了那方地板上就地坐著。
 
我瞪著眼睛問,為甚麼有椅子不坐?友人理直氣壯;「因為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啊。」
 
啊,我恍然大悟了。原來我們潛意識中已經將一方小小的世界歸納於屬於自己的區域。無論那個區域多麼地小、甚至讓我們坐得屁股發疼,對我們而言,都是一格最舒適的錦繡大地。總歸都是一份依戀在作祟。
 
我不見得討厭台北,僅是歸咎於我太喜歡台南。
 
台北凌亂而倉皇,是甸甸的鐵灰色;台南悠然而平緩,我的眼中台南的美麗是完整的,黃金風鈴木的鮮黃色、成大旁行道樹的翠綠、大學路上鳳凰花燃燒的火紅、孔廟前紅色的磚道、黃得扎眼的台糖向日葵花田、仰頭總是沒有白雲沾染的藍天,處處見來都教人想去擁抱。我的生命少不了浪漫,二十歲的年齡讀不懂喧嘩城市中可以體會的特殊孤寂,因此我無法不去思念台南的一切。這一年來在台北獨居中所吸收到的色彩,遠遠不如我二十幾年在台南用自己的肌膚去觸碰的顏色璀璨,那就宛如襁褓中所狠狠吸吮的奶水一般,日子如流影浮掠而過,我還是忘不了豐沛奶水的美味。
 
我回來台南了,閒得發慌的日子裡,連呼吸的晚風都顯得特別輕快。我的電腦不再緊鄰著窗戶,窗外也沒有車水馬龍、紛擾塵囂,最多只能聽見屋檐上的那兩隻野貓又在叫春了。值得慶幸的是,那永遠都無法擾得我無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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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復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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