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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眠】 楔子


他持續地從夢中被驚醒。熱汗淋漓地從枕頭上醒來,卻只感到渾身發冷,什麼都不記得。

下意識地他知道這與自己絕對有切身的緣故,可是頭痛欲裂他怎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夢裡場景一切白晰,他見到自己在純白的背景中行走,然後,就只是這樣。

就只是這樣。

所以他在每次醒來後都帶著滿頰淚痕滿室空虛,再擁著冰冷的棉被握拳痛哭,只不過他從來都不曉得自己為誰而哭、為誰而悲傷,為誰而不知所措四顧徬徨。

感情流逝得比時間還快,他在每次哭泣後習慣在陽台讓風吹乾自己的眼淚,讓冷冷的曉風告知自己眼淚不應該存在,即使痛得徹心透骨他也說服那只是個夢而他確實已經清醒。早晨的風特別的刺骨,總是吹得他皮膚龜裂紅腫乾燥。

原來眼淚也是會被蒸發的。他確知了。

悲傷咬牙切齒,他被悲傷所壓抑沉淪。沉重的窒息感使他一天一天憔悴卻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原因,也包括他自己。夢中的自己笑得幸福燦爛,眼裡總帶著微微的悲傷,連他在睡夢裡見到夢中的自己都會竦然而驚,那不會是他,也不該是他,不願意是他。

人生短暫如許,他曾經天真向星星祈禱讓自己擁有永恆;那時候他還不懂,永恆相對於空間,或許就是無限的虛無,而會去面對的人,也只會有他一個人,不會有誰陪伴著。永恆的孤獨,究竟還有誰會去冀求著?



後來,他學會在驚醒後的陽台上唱歌。



唱著唱著、哼著哼著,唱到他以為天都黑了、時間永恆了、地球停止轉動了。

喉嚨沙啞了他仍在唱著。

沒有歌詞沒有曲調,他唱著自己不懂的語言,他想,或許有人可以聽得見他的哀傷,一種不明所以的哀傷。遠在天邊或者近在眼前,他輕輕唱著讓自己的聲音傳送遙遠,聲音繞過地球又傳回陽台,於是他聽見了自己的哭聲。

最後,他終於失眠,以逃避夢中那個微笑而悲傷的自己。

他不認識他,他也沒有勇氣去問他是誰。他連自己都不認識。

可是他仍然在陽台上唱歌。曲調的節奏變慢了,時間開始減慢速度緩慢行駛,連風也停止呼吸佇立無言。於是他認真地唱,就怕自己有任何的音給走掉了;他唱得越來越慢、越來越動聽,眼淚,掉得也越來越多。

突然有一天他發現了,掉下的眼淚居然已經盛滿月光在陽台中擺蕩搖曳生姿,他好奇地低下頭瞧見自己的衣襟滿是淚水的鹽分,被排列出一種不被認識的圖騰。

失眠的夜晚他終於不再無所事事,埋頭興致盎然嚐試著打算解出圖騰的意義。

然後好幾天不眠不休後他終於解讀出圖騰的意義。圖騰不是圖案,只有四個字。

「手塚,國光。」緩緩地、柔柔地、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或許有些雀躍或許有些沉重或許有些哀傷,念出圖騰的解答,他第一次發出聲音說話不是因為唱歌。


手塚,國光。

他笑了,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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